燕的胖脸一脸严肃,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春燕眼睫毛上湿润的泪水,竟让白云想起在她初来例假的第二天早晨,春花熬了一夜给她用旧自行车内胎的橡皮做了个月经带给她送来。白云记得那天早晨门前温润的阳光照在两三寸长的挂着露珠的麦苗上,晶莹透亮,就像此刻春燕眼睫毛上的泪珠一样。白云伸了伸发麻的腿坐在地上,她又拿着照片看了又看,几十年了,几十年过去了,你怎么才说呢?
她望着春燕捂住了口,照片上的冬生和她哥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她无法怀疑春燕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我哥知道吗?我哥他不知道啊!春花哪——!”
春燕静静地跪着,看着白云,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早晨,她这辈子无数次地想起那个早晨,她想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她那天早上什么也不会做,她保证不会去找白杨哥哥,她不会把姐姐被强奸的事说成是姐姐和别人睡过,可那时候,懵懵懂懂的自己根本不懂强奸和睡的区别,只知道被男人沾过的女人是肮脏的,是不清白的。
春燕说白云姐啊,我这辈子藏着这个秘密从来没对谁说过,要不是你来了,我以为我得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了。春燕说白云姐,我把冬生当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养,我自己的儿子没考上大学我没管,可冬生头年没考上,是我逼着他去复读考上的大学。
原来是你,我哥才没去提亲。
白云姐,你知道吗?那时候白杨哥哥在我们心里就像古代的王子一样,我以为要是白杨哥哥不跟我姐订婚,过几年我考上初师了,就可以让他娶清清白白的我了。
白云望着春燕,说不出话来。
春燕说白云姐,你骂我吧,你替我姐好好骂我一顿吧,我这辈子肠子都悔青了。
你姐还被人强奸过?
那是那年你们来了之后的事了,是年根儿去热水上洗衣服的时候被一个大汉塞住嘴把她强奸了。
难怪那时候你姐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不理我,原来她受了这么大委屈啊。
春花哪,你怎么就不告诉我呢?那时候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什么都跟你说,连我来例假我都告诉你,你,你。
白云把那一包纸巾擦完了,纸巾顺着山里的风蹦蹦跳跳地刮向别处的坟堆去了,白云又看着春花和冬生的照片,用手擦拭着不停流下的泪。
春燕把她姐夫经常打冬生和春花把冬生托付给她后就上吊的事跟白云说了。
白云说春燕你这辈子辛苦了,要是你姐在天有灵,也会感激你把冬生给养大了的。春燕说不会的,我这辈子罪孽深重,是我毁了我姐,是我害死她的,要不是我,我姐她不会死。我这辈子一直在赎罪,没想到冬生长大了走得那么远,他去了广东,几年才回一次家,他不在身边,我觉得我连赎罪都没地方赎了。冬生这辈子落到没爹没娘的地步,都是我害的,你说我姐她怎么会感激我呢。
冬生,冬生——,他好吗?我得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白云感到一阵晕眩,她紧紧攥紧春燕的手臂,觉得呼吸困难。春燕慌忙扶住她,“你怎么了白云姐?”
白云半闭着眼无力地说,“可能血压上去了。”
春燕赶紧扶了白云叫她在她身上靠了。她大声朝山下喊王立军叫他上来背白云姐。两个男人听了朝山坡上跑来。白云说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白云紧紧攥着照片看了又看,一张冬生的结婚照上,白云觉得那时的冬生就跟在南庄时的哥哥一模一样。
“那现在春花的儿子——,我哥的儿子冬生,他怎么一个人去那么远?”
“白云姐你别着急,冬生这辈子也不容易,他是为了他女儿才去广东的。不过他现在好多了,我家老三一家人过年去了他那里看他哩。”
王立军跑过来半蹲着准备背白云,顾晓风还在半山腰喘气,白云说我没事了,就一阵儿头晕。春燕说白云姐,我们回去吧,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她说你这次来肯定是我姐在天之灵召唤你的,她就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还有冬生。
白云说我还想再陪陪春花,我这趟走了,怕是这辈子也来不了了。
春燕打发王立军去姐夫那里拿白云姐的降压药。
春燕说白云姐啊,这个秘密我一个人已经背了半辈子了,以前也没指望过还能再见你们,现在你既然来了我不能瞒着你。我说给你听我心里觉得像是卸了一座大山一样轻松多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说那时候只能在户口在的地方挣工分讨活口,现在多好啊,到哪里去打工都能挣钱养活自己。她说我姐那时但凡有个去处,她都不会丢下孩子们寻了短见的。如今冬生都四十几了,他国家干部的工作都不要了去广东了。
她说白云姐啊,我知道冬生心里其实也该知道杨荣禄不是他爸的,他在我这里这些年,杨家人都没说要接他去,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有疑心的,只是我姐已经不在了就都不提罢了。连我妈念叨这事儿我都没告诉我妈实情。其实后来冬生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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